虫子

【苦海】4

 风毫无章法的吹着，于湉身后传来一阵一阵海浪的声音。
 华晨宇不着寸缕，有点冷，他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座位里，皮肤在这夜色里白的诱人。
 于湉过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虽然它酸涩又无力，可好歹能给他撑些气势：“……你离不开我。”
 他觉得自己的姿态丑极了，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所倚仗的不过是华晨宇对他身体的贪恋。
 他无数次的模拟过这样的场景，华晨宇因为各种原因，用各种表情和语调跟他说分手。那么他要如何应付，才能打消他的念头。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是不能接受。
 他此刻终于明白，华晨宇才是在床上更体贴温柔的那一个。他表现出的对自己的痴迷和爱恋，简直是无可替代的催情药和壮阳药。每一次都让自己无比投入，无比沉迷，无比喜悦，
 于湉害怕华晨宇表现出决绝。就好像看到他的痴迷表情就觉得安全一样，看到他冷静，就立刻无所适从。
 太可怕了。
 他看着你时痴迷的表情，就好像爱你爱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恨不得立刻死了来让你明白，他多么迷恋你。
 可是他冷静的样子，又好像理由充分到可以无情无义，无论你如何死在他面前，都依旧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于湉刚才的笃定和胸有成竹都被他的一席话彻底打散。
 华晨宇抱膝坐着。车窗外连着闪过两辆载了重物的卡车，轰隆隆的巨大响声，连地面都微微颤动。
 华晨宇说：“你上来吧。冷。”
 于湉扯下安全套扔掉，沉默着低头拉好裤链，然后坐进车里，关上车门。
 他想把华晨宇抱在怀里，可最终只是脱下衬衣，盖在他身上。
 华晨宇埋头在他的衬衣上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特别舍不得这个味道，湉湉。”
 于湉居然酸了鼻子。
 我们说舍不得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下了舍弃的念头。
 华晨宇歪头冲他笑：“你第一次靠近我，我就在你身上闻到了这个味道。”他的脸上泛起一道可爱的红晕：“然后我就拉你给我洗衣服。这样我的衣服就也有你的味道了。”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觉的很遗憾：“可是那个味道太淡了，不如你的衣服。”
 “而你的衣服，又不如你。”华晨宇扭头看着于湉，然后蹭到他怀里：“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你太暖和了，湉湉。我喜欢把空调开到16度，我喜欢大冬天只穿薄薄的夹克。这些都不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冷，而是因为这样的话，有一丁点暖，我就能立刻感觉到，然后把它当成很多很多的暖。”
 于湉不出声的搂紧他。
 华晨宇继续说：“你对每一个人都好，对我最好。他们说小白是小太阳，可我觉得你才是。对陌生人有礼貌，对认识的人慷慨大方，对熟悉的人嘴贱心软，对亲近的人宠到天上。”
 “我以为那就是你了。我好喜欢啊。喜欢到，就连后来我发现，你并不是真的那样，我还是不能停止的喜欢着。”华晨宇把头埋得更深。
 于湉心情复杂的抱着爱人，他没有办法出言辩解，因为确实，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他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可他不是。
 华晨宇小声的哭起来：“大前年，我要去你的音乐节，你说怕挤到我。前年，我要你来我的演唱会，你说你还不够格做特别嘉宾。去年，我的巡演明明和你的活动只隔了一条街，你却说我正当红，不想添一笔负面话题。昨天，我足足唱了三首谢幕曲，你还是没有来。你明明答应我尽量赶来的，我明明知道这只是借口的，可我还是等你，可你还是没有来。”
 华晨宇在于湉怀里小声呜咽。
 “你用那些可笑的理由糊弄我，可是我照单全收。因为我喜欢的于湉，或者我以为的于湉真的会那样认为啊。他倔强，自尊心强，有好多不能说出口的纠结，它们天真的惹人发笑。最最干净，倔强，温暖的于湉。”
 “可这都不是真的。那天我很想你，我看着你留在车上的衣服。你穿着它录过一期节目，主持人居然提到我，你知道你自己的表情么？湉湉，你听到我名字的时候，笑的特别特别好看，我一下就硬了。可是笑完了你却说，华晨宇啊，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听说他最近要开演唱会。”
 “为什么偏偏绕开我？为什么你满足所有人偏偏除了我？”
 “昨天唱到最后一首歌的时候，我还在想，就算湉湉是骗子，我也再等他一下吧。可是你没来。”
 “你那些理由都是假的，于湉。你不仅舍不得掌声和喝彩，关注和崇拜。你还享受大家都歌颂你真诚，大方，无私，温暖。刚好和你原本的样子完全相反。”
 “又虚伪。又小气。又自私。又冷血。跟我一模一样。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骗子。”他说：“湉湉是骗子。”
 于湉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华晨宇好像憋了很久，哭着哭着就大声起来。
 他喜欢了于湉很久很久。渴望他身上的温暖，享受他的体贴周到，贪恋他的执着和骄傲。好像喜欢了这样一个人，那么他自己的身上也会生长出这些东西一样。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意识到于湉并不是这样的人。甚至他和自己没什么两样，他的一切行为都另有解释，让人心底发寒的解释。
 他用天真做盔甲，对一切都用最简单的视角解读，实在强大了太久。
 直到他发现刀枪不入并不是件很酷的事情，他想卸掉盔甲走出来了。可现在要来打碎他的盔甲的人，居然是于湉，这让他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