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

#楼诚#【世界以痛吻我】第二十六章·夜谈

第二十六章·夜谈

    

    何宝荣一走，王天风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出来没？心里多有底，还跟你那拿乔呢。」

    「啧，你这也不是西北口音啊。」明楼皱眉头，无奈道：「你跟他说了多少？不是稳住就行了么？这怎么，这人稳得都能当拴马桩了。」

    「那能怪我么？汪小姐看你的眼神我都脸红。」王天风撇嘴，「你背景深厚，又有求于他。不端着点才奇怪了。」

    明楼叹气：「到底还是把她牵连进来了。」

    王天风挑眉：「那又怎么了？」

    「她没有参与这些事，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每天想的无非就是读书谈恋爱。她既不是我们的同伴，也绝非对手，她根本和我们是不同世界。玩得不是同一个游戏，就要秉承不同的游戏规则。她自己没有参与进来，那么对她使用任何手段都是不道德的。我不愿意做这个因，如果又一个人加入战争是果。你家人不在身边，可能不太——」明楼看了一眼远处的明镜和明诚，「大约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没有家人。也没见过有谁是主动加入战争的，你的逻辑在我这里不成立。」王天风耸肩，「后面的事交给你了。证据记得留好，我走了。」

    

    人都散了明楼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这次的一整个计划，其实很危险。

    他利用王天风的身份、他自己的汪芙蕖学生的身份、以及汪芙蕖作为商会委员会常务委员的身份，才勉强架好一个摇摇晃晃的支点，有了撬动整条暗中交易链，趁乱完成任务，一箭双雕的可能性。

    细究，明楼资历尚浅，若不是刚好在这个位置，有这些身份，这样分量的任务怎么也不能交到他手上。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感慨，谢唯善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了。

    

    说起来，他与王天风的「锄奸计划」尚有拿出来讨论的余地，两人来回推演了无数次，准备了很多备选方案，预先模拟了可能遇到的状况。

    而他的「运粮任务」则根本就是一座大山压下来，山底只他一人，扛下来不算，还要藏着捂着，不能被王天风发现，就连要找人帮忙核算都不现实，更别说商讨。

    他出主意，他拿主意，他还要执行这个主意，草率到有些荒唐。但是没有办法，他只有更加小心谨慎的制定计划。

    

    明镜和明诚还没有走。明楼过去坐下。

    「大姐。你们吃好了么？」

    「大少爷忙完啦？去点几份明台爱吃的小点心，我们带回去。」明镜指挥，「阿诚，把这两个饺子吃了，不要剩，彩头不好。」

    两人乖乖的听指挥。

    「你那两个朋友是做什么的呀？看起来都比你大点呢。」明镜放下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汤，漫不经心得问道。

    「嗨，」明楼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一个是导师介绍的师兄，已经毕业两年了，另一个是他的朋友，好像是在南京那边做生意。老师说我现在学经济，不能闭门造车，要接触各种体量和类型的经济体。」

    明镜「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说：「那是蛮奇怪的，我看那个何先生，倒像是军人呢。」

    明楼沉默了半秒，听着明镜手中汤匙和碗壁清脆的碰撞声，坦然道：「大姐的眼光果然厉害。他——」明楼突然停下，转头对明诚说，「阿诚，去帮小少爷打包糕点。」

    明诚爽快的点头，起身离开了。

    明楼这才继续说道：「他是个军需官。政府又要发行军需券了，老师要我和师兄先见见他，问清楚状况。」

    明镜不甚在意的样子，点点头又说道：「老师？汪芙蕖么？」

    

    这么轻飘飘的几个字，明楼只觉得腿一软。

    「……大姐……」

    「明大少爷，」明镜把碗往桌上轻轻一放，「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快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大姐……」明楼放软了声音，「我的选择并不太多，您也知道，学校被战事波及，若不是在上海……」

    明镜这才终于把目光放在明楼身上，缓缓说道：「弟弟，你敢在上海——我眼皮子底下——拜到汪芙蕖门下，恐怕就没觉得我知道了会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家训是家训，道理是道理，机缘是机缘，情感是情感。这都是有先有后的事情，至于哪个先，哪个后，我们是一家人，关起门来有什么不能商量么？姐姐难道会故意为难你么？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说，就是在逼我陪你装傻。」

    明楼低头认错。

    明镜叹口气，又说：「你从来就没有让我操心过，连阿诚都管教的很好。我放心你，所以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明楼，你都有分寸的，对么？」

    明楼心底一颤。

    他没有立刻回答，再想开口就显得勉强。明镜淡淡的瞥他一眼，抬手冲不远处的明诚招了招。

    明诚又跟服务生交代了两句，乖乖回到桌前。

    「点好了我们就走吧，要他们直接送去明公馆。你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今天早点休息。」明镜起身。

    

    明诚被赶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才不到十点，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把自己的行李箱又检查了一遍，还是忍不住，偷偷去了书房。

    大哥果然在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正伏案疾书，不知道写些什么。

    

    「大哥。」明诚凑在门缝处轻声叫。

    明楼抬起头来——他在亮处，明诚在暗处，眯起眼睛也看不清晰。

    「进来说话。」明楼招呼。

    明诚把门打开一个刚容他通过的缝隙，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之后又把门关好。

    

    明楼把手里的信纸收进抽屉放好，将钢笔放回笔架。轻咳一声道：「说吧，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我——」明诚愣了愣，他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事，就算他有什么事，也是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那些事，没办法跟大哥说。

    台灯有一点遮挡视线，明楼歪着头冲弟弟笑：「不想回去念书？」

    明诚也笑了：「自然不是。」

    气氛刚好，一瞬间两人都说不出的放松，明楼甚至趁机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身走到明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明白你时时都在担心国内，担心家里。有我在，有大姐在，保证你随时都有家可回。别想太多。」

    明诚扯着嘴角笑了笑——随时都有家可回。

    

    台灯的光源范围有限，在它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他们并不能把对方看得十分清楚。头发是朦胧的，五官是模糊的，什么都隐隐约约的。

    明楼看着站在面前已经可以平视自己的弟弟，心里难免得意，可又觉得大姐总是夸他，自己再夸就实在太惯着了，想想对小明台也不太公平，于是话到嘴边绕了个弯，生硬的问道：「钱够花么？」

    明诚没想到他憋了半天，就问出这么个问题，哭笑不得：「怎么可能会不够。」

    明楼笑：「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是我既不能放心，又能帮你的了。你本事越来越大，那么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事情，是我就算不放心，想要去管，也实在无能为力的了。」

    明诚心虚的瞄了大哥一眼，看他依旧笑着，没有质问的意思，松了口气，软声道：「大哥，您是夸我还是笑话我。」

    「我是提醒你，」明楼走到沙发旁坐下，也许是这几天的任务压力实在太大，昏暗的灯光竟让他十分舒服放松，明诚要去开灯也被他阻拦，「不用开灯，我们聊两句就去睡觉。」

    明诚点头，兀自斜倚着书桌，背着灯光面向明楼。

    两人都不太能看清楚对方的表情。

    「我只是提醒你。」明楼用手指按了按鼻梁，然后侧过头去看明诚。

    这个角度很有意思，台灯温和的光亮从明诚身后投射出来，他恰好在那熨帖的色彩正中——肩膀，手臂，腰身的弧度，都被灯光镶上金边，勾出剪影，偏偏他背光站着，就像刻意被藏在光影下的秘密，轮廓清晰，面目模糊。

    明楼心头一悸。这不就是他们么——一个身影，没有面目，没有名字，没有特质，好像永远都目标清晰，其实连自己下一脚会踩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不由有些伤感，沉声说道：「你独自在外，安全第一。」

    明诚愣愣的点头。

    明楼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强调道：「我的意思是，不论遇到任何事情，当要做出任何选择，作为哥哥，我希望你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明诚又开始心虚，站直了身子说：「我知道的，大哥。不过，我是去读书，能遇到什么危险啊，不会的。」

    明楼沉默了几秒，说道：「是我想多了。」

    「对啊，虽然欧洲也总不怎么太平，但是巴黎这两年还是安全的，我们学校又在第五区的中心，大哥，您就放心吧。」

    明楼也不拆穿他，好笑的听着他扯东扯西，终于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瞎操心。就算我瞎操心，你也得把我的话记着。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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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就是强行忙里偷闲

#好想把我对感情线的执念挖出来给你们看QAQ

#可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总是在任务线上垂死挣扎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