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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啦,你随意。

#楼诚#【世界以痛吻我】第十六章·挑灯

第十六章·挑灯


  再见到烟缸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坐吧。”烟缸推开一盆半米高的草,给明诚腾出不大不小一块地方来。这是花店后面的小院,空间本就不大,还放了各式盆景。

  “这是新的联络点么?”明诚皱着眉头问。

  “不是,单独约见。”烟缸的动作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坐。”

  明诚终于坐下,可并不安稳:“我有很多问题。”

  

  “那我先问吧,我只有一个问题,”她的问题就只有两个字,烟缸放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到谁:“酒壶?”

  明诚的鼻子瞬间有些酸痛,他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皮靴上的泥点,用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嗯。”

  烟缸早有预感,此时只是加以确认,所以很精确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姓章,立早章。”她只说了这一句。

  明诚点头,他想说我会记住的,可他最终没有出声。

  

  “冬至,是一个策划了大半年的行动计划。也将是我们近两年的工作重心。”烟缸的语速很快:“就连酒壶也只是其中一环。现在他——出了意外,我们要补上他的位置。他在这边的身份是生意人,其实大部分资产都是我党军费。酒壶做得极出色,资金链回转很快,大笔现金在他几经转手后总能销声匿迹,不漏痕迹的变成轻机枪和磺胺,送到前线战士的手里。酒壶说,他们可以死于三八大盖或者中正式的子弹,但不能死于破伤风和伤口感染。”

  “我的任务是什么?”明诚直接问道。

  “赚钱,以及洗钱。”烟缸干脆利落的给出答案:“主要是洗钱。国内形式瞬息万变,蒋中正借一·二八重新拿起权杖,幸好在这之前我们已经送了一份真真假假的企业名单给他们,再加上之前这条线上埋的钉子,如今都一榔头砸结实了。不出意外的话,新的资金链两年之内都很安全。周转倒有人手,可若要做的干干净净不让有心人查出来,就需要你配合了。”

  

  “我——我学机械的,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情报小组!你要我洗钱?”明诚觉得荒唐,可再深想一步,烟缸打得什么主意显而易见,他立刻站起身,沉下脸,目光锋利的盯着对方:“你要拖明家下水?!”

  烟缸没想到他敏锐至此,相识半年多也从未见过他黑脸,不由有些理亏,后退了点才说道:“哪有。我又不是土匪。”

  明诚瞪着她。看得出来,要是得不到一个可信服的保证,他会一直这样瞪着她。

  “明家资产雄厚,又有跨国背景,如果——”烟缸才说了一句就被打断。

  “没有如果。”明诚板着脸说道。

  “好,没有如果。”烟缸扁扁嘴说道:“就单单你明家人的身份,可以做的已经很多了。”

  “我不过是个仆人。”明诚毫不犹豫的说道:“明家仆人的身份,能做什么?”他一点也不脸红。

  

  “……”烟缸被他理直气壮的睁眼说瞎话打败:“只是借身份之便参加聚会搞些商业情报!对明家没有半点影响。”

  “你向来不说废话,我还在奇怪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任务,做那么多铺垫。”明诚面色不善的坐下:“还推到酒壶身上。”

  “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烟缸没好气道,她的耐心也快售罄:“一切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我可以去学。”明诚沉思半晌道:“我可以贡献我的一切。做眼睛,做腿脚,做枪做刀剑,做搅云弄雨的手臂。但没有你的那个‘如果’。”

  

  “你还真是——”烟缸知道他聪明。她见过此人的课堂笔记——即使授课的老师是比利时人,将法语带着轻快的北部口音,对留学生来说有些费劲,但明诚依旧是唯一一个当堂就能够把十几种精密零件的三视图临摹下来的人——铅笔描粗的线条,钢笔标好的拉丁文注释。据说十分抢手,每次下课都照例会被借走。

  这样的人说要去学什么,基本上很难学不好。

  

  “不该打的主意,你想都不要想。”明诚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威胁。

  烟缸讨饶的举起手臂表示投降:“这件事我们再商量。还有一个任务,只能交给你。”

  明诚谨慎的看着她。

  “保护谢教授——为了打开缺口,他主动暴露了身份,我们要保护好他。”烟缸说。

  “果然,他是主动暴露的。”明诚低声说道:“酒壶不可能把一份需要销毁的文件留下。”

  “对,他斗争经验丰富,不会出这样的错。第二天的部署,也不是真的有疏漏。”烟缸解释:“就连我们,在人手经费永远不足的情况下,都很少会单独行动,最少也要两人一组。秦昭丽怎么可能是独自行动?酒壶自然也想得到。他好不容易亲自递上了镐头榔头,就等她挖这个坑,跳得可得意呢。”

  “可是——”明诚有些疑惑,更多的是失落:“为什么连我们也要瞒住?”

  “你觉得呢?”烟缸手下一顿,不动声色的试探他的态度。

  “我们之中有鬼?”明诚很快否定:“不会不会。”

  烟缸也笑着摇头,回避了他追问的眼神,并不看他。

  “那是为什么?”明诚皱起眉头:“他这出戏演给谁看?我们么?有什么必要呢?”

  烟缸重新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谨慎的看了看周围,这才说道:“因为那份雷达资料。”

  

  “雷达资料?”明诚一直的疑惑也在这份资料上。酒壶显然是故意透出资料的消息,为什么呢?难道联络点的雷达资料是假的?这不可能,那是由两个人共同保管的,其中一把钥匙就在明诚自己的身上。而且是真是假,贪狼发回国内总有专家能够甄别。明诚确认,那是真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他把那份资料送给国军。”烟缸观察着明诚的神色,小心的说道:“那份资料是真的,所以和资料放在一起的名单可信度更高。但是,以酒壶的手段,就算没有这份资料,他依旧有办法让对方相信名单的真实性。”

  “可他还是把真的雷达资料送过去了,并且让我们以为是没来得及转移。”明诚低下头思索:“这个技术的应用领域多在海——啊!”他抬起头,对上烟缸审视的眼神,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就是为了把这份资料送去国军手里,甚至为了这个,放弃了更稳妥的方案,直到不慎丢掉了性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把一项可用于战场的技术赠与‘敌军’,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它的应用领域很有局限性,这个局限性决定了它将会更多的应用在抗击日寇上,这依旧不是很好接受的事情。酒壶需要对上级和下属有所交代,但即使要“欺上瞒下”,他依旧选择了这样做。

  明诚眼眶泛红的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可以理解,真的,完全接受。事实上,他这样做,他有这种胸襟,我,我很敬佩,我很荣幸。”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这样的真相让他心口发热。

  

  “我也很敬佩。我也很荣幸。”烟缸温柔的笑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不能理解的人也并没有错。所以酒壶的多此一举,是在照顾每个战士的情绪。”

  “而那颗致他死地的子弹上,并没有刻着昭和某年,”明诚很遗憾的说,他想起了酒壶那句应该死在东北:“我敢打赌,如果一定要选,他想死于那样一颗子弹。”

  “我也只是猜测,他并没有说过自己的计划。但是对于他这样的人,只要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一切不是一目了然么。”烟缸低下头擦掉眼泪,然后她认真的说:“他是真正的共产主义战士。”

  “我们将传承他的遗志。”明诚淡淡说道,想了想又自嘲的笑了笑,补充道:“和资产。”

  

  “弗朗索瓦·科蒂——你听过这个名字么?”烟缸聪明的换了话题。

  “听过。”明诚再次提高警觉,这人是个香水巨商,手握财团势力。

  “他在暗中组织一个名为‘法国团结’的社团,”烟缸问道:“你有办法认识他么?”

  明诚瞪她:“我有必要提醒你,我才念机械专业的本科一年级,十分钟之前决定辅修经济。五分钟之前,也许又加上了雷达通信——为了更好的保护谢教授——你认为我还有时间去应付一个见鬼的财阀大佬?”

  “不不不——”烟缸忍笑:“不是的,你才二十来岁,看起来太年轻,他不会拿你当回事。我只是需要一份请帖——你能搞来的。”

  明诚不再讨价还价——只要不打明家的主意,他自然全力配合。

  

  “另外,”烟缸说道:“你很安全。酒壶提前安排好了的。除夕那天,奎木狼已经在联络点亲自‘击毙’了要去保护雷达资料和名单的‘你’。”

  “真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明诚苦笑。

  “还有一个,”烟缸也苦笑:“也许不算好消息,但还不坏。今天起,青瓷,我是你的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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