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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啦,你随意。

#楼诚# 【世界以痛吻我】第二章·上学

第二章   上学

    

  隔天吃早饭,明诚起得最早,跑步回来洗过澡,穿戴整齐坐在餐桌默读报纸,等其他人来。

  不多时,明楼和明镜说笑着从楼上走下来,明镜被明楼几句话逗得心情极好,笑过了又分神叮嘱阿香:“去叫小少爷吃饭,他又睡懒觉。”

  明楼看着在餐桌边站起身子迎接自己的明诚,笑着对明镜说:“看我们阿诚,从来不睡懒觉。”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餐桌旁,明诚站的笔直,低声叫:“大小姐,大少爷。”

  明楼装作没听到:“嗯?”

  明诚抬起头,见明楼板着脸,盯他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善,反倒明镜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也并不应声。

  “大哥,大姐。”明诚很快懂了。大哥做事妥帖,分明已经跟大姐打过了招呼。

  明镜这才应下,坐到主位,怕明诚拘谨,只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淡淡的招呼明诚:“快坐下吃饭吧。”

  阿香也机灵,从楼上下来,见这情景,立刻笑盈盈的到他身边称了声少爷。

  明公馆里自此有明诚一席之地。

  

  明诚头脑灵活,又乐于学东西,于是进步很快。

  民国十五年初秋,明楼把他捡回家时,他还一字不识。到了来年晚春,就已经可以独立看报了。及至夏末,他读报看书已经七分熟练。

  明楼最得意。见他中文能读能写了,就开始亲自教他英文和拉丁文,又觉得明诚勤勉好学,比明台不知道听话了多少倍,自己操练的再狠,作业布置了再多,明诚都只有毫不犹豫的点头,完成任务,既不会像明台那样撒娇求饶,也不会像明台那样有大姐护着,冷了热了困了饿了的。实在是天下第一的好学生,连波兰语也恨不得一股脑教了他。

  

  明诚最爱大哥的书房。他好奇心最盛的年纪里被拘禁十年,这源自人类本能的好奇心并没有被十年虐待消磨干净,反而更加茂盛。明家虽然经商,可明锐东自己就爱读书,最敬知识分子,是以明楼自小受父亲影响,幼时读孔孟墨荀,稍长又读春秋左传,有时换换口味,奇情小说志怪故事还有地理方物各地风俗都读的津津有味,到了少年时候,新派的西方哲学和欧美小说更是读了不少。所以明楼的书橱对明诚而言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

  两人就这样时常在一间书房看书写字,一个学一个教,十分默契。

  

  这天,难得一家人都在,厨娘做了一大桌菜。吃到一半,明楼随口问道:“大姐,我昨天看到报纸上说,上海被列为了特别区。换天了,关系是不是需要重新打点?”

  明镜筷子一放,嗔怒道:“你好好读书,不要操这个心。有我在,你管这个干嘛?”

  明楼想起大姐性格,只好噤声。刚夹了只明虾放进嘴里,又听大姐说道:“你考虑清楚了没有啊?到底要去哪个学校?”

  明楼看了一眼明诚,这才说道:“大姐,我正要跟您商量。前几天我去参加了东大的招生考试,顺利的话,秋天过去读书。”

  国立东南大学的招生考试除了要考政府规定的党义,还要考国文,英文,算学和史地,明楼报了经济系,算理科,更要加上解析几何同三角函数两科。难度不小,可明楼课业一向出色,考完就知大事已定。

  明诚有点惊讶的看向明楼。

  明镜有些失落:“要去南京啊。我们上海也有很多大学嘛。”她很快又把自己安慰好了:“不过也好,东大毕竟是国立大学,比这边的教会学校不知道好多少倍呢,而且南京也不算远,你放假了就回来,有什么事姐姐也能照顾到。”

  明楼笑笑,顺着明镜的话说道:“我都这么大了,大姐该放心了。”

  “再大还能大过我不成?”明镜到底为了要离家的弟弟有些气不顺。

  明楼不敢接话,只好赔笑。

  明台见大哥吃瘪,偷笑完了还扯扯明诚衣角,低声说道:“大哥刚才考较我拉丁文时可威风呢。”明诚也在心里偷笑,你道他教我算学的时候不威风?

  

  吃过饭,明楼跟着明诚进了书房,见他案头放着一本《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神色微变,想了想才说道:“阿诚,我上次给你的书,读的如何了?”

  明诚点头:“我看完了,大哥。”

  明楼犹豫了一下,他绝不想干涉太多,可依旧觉得以他经历,读叔本华实在没什么好处,于是只点到为止的说:“哲学书可以读但不可尽信,更不可只读一家之言。”

  明诚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心里。

  明楼这才说起正事:“我秋天要去南京读书。”

  “我会在家照顾好大姐和小弟。”明诚失落。

  明楼听他语气觉得好笑,故意逗他:“大姐和小弟哪个需要你照顾了?”

  明诚想了想,大姐正是能干的年龄,往日里倒是她照顾大家最多。明台性格活泼,又一身机灵,撒起娇来除了大哥镇得住,连大姐也没办法。他还真是一个都照顾不了。

  明楼伸手在桌上点了点,假意怒道:“需要你照顾的在这里!”

  明诚听出他开玩笑,也明白了他是要带自己一同去读书的,心里一阵欢喜。又想着自己若是当真毕恭毕敬的鞠躬称是,也太无趣了些,大哥心情好,就陪他逗逗乐也无妨,于是忍笑诵出了前两天所读《清平山堂话本》里的一段:“大哥‘又聪明,又伶俐,双六、象棋通六艺;吟得诗,做得对,经商买卖诸般会’。哪里需要我照顾。”

  他是玩笑话,却听得明楼有些无奈,几次想开口笑话他,挑哪句不好,偏挑了句新媳妇夸夫婿的词段。又怕他好不容易性格开朗了点,被自己吓回去,只好伸手在他脑门敲一下道:“才读了两天书就伶牙俐齿,会挤兑我了!”

  明诚得意道:“大哥教得好。”

  明楼白他一眼:“秋天随我去南京读书吧。我们家在那边有间公寓,虽说不大,但是只住我们两人,你多带些书也无妨。”

  明诚欢喜应下。

  

  不出数日,明楼果然收到录取通知。未盈月,两人已经打包好行李和书籍,到了南京。

  明楼一方面着意锻炼明诚,另一方面也实在是懒得应付琐碎杂事,索性当起甩手掌柜,将购置家具,指挥仆从整理房间,以及打点邻里的事情统统交给了明诚去做。

  明诚第一次做这样的差事,又一向甚少与陌生人打交道,到明家的近一年里也是埋头读书的时候更多,竟出错不少。餐具买回来了,又发现忘记要再添一套书桌矮凳,书桌买了,又察觉酒架有些破旧,须得换了。一天下来,效率奇低,行李还在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堆着,更别说准备拜会邻居的礼物了。他在读书上通顺极了,没曾想这些杂事反而更加磨人。于是虚心去请教大哥。

  哪知道大哥铁了心做读书郎,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说要他自己看着做,钱包也给他了,花超了自己想办法,多的一分都没有。

  明诚没办法,只好自己摸索做事章法。总结了第一天的教训,第二天一早,列了购物清单,算好开支花销,买好东西回来给明楼做了午饭,又收拾行李。明楼嘴上说公寓不大,住进来了明诚才知道他实在谦虚。虽然比明公馆远远不如,可上下两层,会客厅,餐厅,厨房,卧房,客房,书房,盥洗室,虽然结构紧凑,可却样样不缺,光是打扫,都要小半天。

  明楼总算没有彻底良心泯灭,抱臂在一旁悠哉悠哉的看着明诚打扫,半晌慢吞吞说道:“晚上带你下馆子。大哥请客。”

  明楼虽然出身高门大户,可人缘极好,和同学出门吃饭也是常事。

  但阿诚就不同了。他直起身子,想了想,不怎么领情道:“我怕露怯,给大哥丢人。”他说这话的神情极坦荡,分明就压根没觉得自己丢人,只是给大哥出个难题。

  明楼心里满意。这小子刚进明家还束手束脚,处处“低人一等”,这才不到一年,就把那根刺拔干净了,实在是天生有一身傲骨,是栋梁之才。嘴上却说:“我最喜欢看别人丢丑。要我掏钱,哪那么容易?”

  明诚无语。大哥已经十八,比他高出大半头,怎么总拿他取乐。

  

  两人果然出去吃了饭,又在附近转了转,天色黑了才回到公寓。明楼看着地上的几箱书,突然想起自己那一箱里有几本“定时炸弹”,若是被阿诚看到,怕是有些麻烦。可又转念一想,阿诚不经意间看到,也不算坏事。虽然往大了说是政府禁书,可其实不过是些红色小册子。

  明楼脚步顿了顿,只说累了要休息,就没再看那几箱子书,转身上楼回房间了。

  明诚忙了一整天,也累得不行,可他见明楼刚刚扫了一眼书箱,误以为大哥急着要看,只是体谅自己辛苦才没有直说要尽快整理。于是挑出大哥的几箱来,一件一件抱去书房,又取了抹布,把书橱擦干净,这才开了箱子,一本一本的按类别摆放上去。

  

  “咦?”明诚有点疑惑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少女怀春》。这书名比起大哥书房里的德国哲学家和二十四史,实在香艳的有些奇怪了。他打开另外几个箱子,于是又依次翻出了《一顾倾城》、《快乐之神》和《红妮姑娘艳史》,明诚想了想,回忆了一下大哥刚才的神色,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犹豫了一下,挑出那本《少女怀春》,开一看,随手翻的那页是一篇万余字的长文,标题为《俄国无产阶级之社会观》,作者署名瞿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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